回憶：不小心脫口而出的真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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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憶：不小心脫口而出的真心
“哪裏不一樣？”董媛也朝著我吼起來，眼淚在寒風中轉瞬飛散。
“我是叫你保護你自己，沒叫你殺了她！”
“是嗎？可是王粲不是好人……”
好人？這世界上哪裏有好人呢？難道要把惡人都殺了嗎？
我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，捏住董媛的肩膀，“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剛才殺了她，會有什麽後果？你會成為殺人犯！你知道成為殺人犯會怎樣嗎？你會進局子，你會在那個滿是鐵柵欄的地方待上至少三年，三年，你念不了書，上不了大學，出來你就是勞改犯！”一股子熱血上湧，我將亂七八糟地全部噴湧而出。或許是我的激動嚇到董媛，她瞪大眼睛，一動不動看著我。
喉間不知為何腫脹起來，我不由得長吸一口氣，將最後一句話送了出去。
“那樣，你這輩子都完了。”疲憊感猛然襲上我的心頭，我將頭低下來，靠在她身上，想著，那麽，我們這輩子就完了，殺人是不行的啊。
“葉亮不是也死了，陳夏涼還不是什麽事情都沒有。”董媛嘟囔著。
“你是陳夏涼嗎？”我問。
聽到我的話，她整個人都抖了抖，不由得道：“真惡心。”
“不過，”董媛的思路跳脫，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，“你不是不讓我碰你嗎？你碰我幹嘛？”
一時恍惚，我這時候才意識到我一直按著她的肩膀。
我立馬將胳膊抽走，她卻立馬攥緊我的手……
冷風從我們手掌之間鉆過，轉瞬即逝，一點點暖意暈染了掌心。
“這樣我就可以碰你了吧？”她笑嘻嘻地問，聲音軟軟的，朝著我靠近。
……
我心中一空，將手抽了出來，擡頭看向遙遠的夜空。
此時，天空中一顆星星都沒有，只剩下一片漆黑。
“我覺得我們該冷靜一下。”
阿嚏，董媛狠狠地打了個噴嚏，不情願地嘟囔著：“有什麽好冷靜的，說不定待會我還要被叫家長呢。”
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。”我說。
我帶著董媛來到新建的教學樓的樓頂，站在樓頂的角落裏。水泥墻壁擋住了一部分的風，然而依舊凍得我流鼻涕。鋼筋混泥土的地面粗糙，稍微動彈一下就會發出難聽的聲音。
記得以前打完架，奶奶會讓我在冬夜裏凍上一個鐘頭，讓我記住我永遠不能先動手。小時候我不以為然，後來才知道所有人都相信小時候打架長大以後會成為犯罪胚子，後來的我越來越見不得奶奶一頭白發和人道歉，再後來我還發現成績變好之後，老師的偏愛會讓日子好過許多許多。
很久很久以後，就連我自己也記不清楚是什麽時候，我就很少動手了。好像需要動手的場景越來越少了。
“誒，你又拉我。”董媛的聲音輕快，將我從那亂七八糟的沈浮記憶喚醒。
“董媛，以後我們離王粲遠一點吧。”我說，“只要我們離她遠一點，就沒事了。”
“這不像你說的話。”董媛說。
冷風刺骨，我將手貼在水泥墻上，在粗糲的痛感中冷反而成為了一種麻藥，能讓我暫時喘一口氣。
然而又有什麽熱乎的東西摸了過來，或許是因為在外面久了，只是一種冷冷的溫熱。
手在麻木的時候本來應該是感覺不到的，可是那一點點的溫度偏偏被我察覺到，一點點蔓延到我的心上。
這算什麽事情呢？我想不通，對董媛的觸碰為什麽這麽敏感呢？
我將手抽開，想要很強硬地說：“別碰我。”
然而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風吹走了大半音量，還是因為太冷而無法出聲，聲音小得像蚊子。
但是她聽到了，伴隨著切的一聲，她似乎將手縮了回去。
她突然說：“如果不是她，說不定現在你還可以幫我補習功課呢,當然，我不是說我沒有問題，可是，要是沒有她，也許不會這麽嚴重。她今天還說，還說……”
她委屈得好像一個告狀的小孩。
我看著她，很想安慰她，想擁抱她，想說，沒關系，有她我也可以幫你補習功課的……可是，我不能做這種承諾，因為我做不到。
王粲並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無法控制自己。
突然間我有些後悔，在董媛面前，我所有的準備都是無用的，什麽話，表情都會隨著不知道什麽東西流走。我不應該帶她到這裏來的，我還不如回去給她寫個小紙條來的清醒。
“你快回去上自習課吧，我不回去是因為我作業都寫完了，你這不回去，成績不好又不好好寫作業……”我絞盡腦汁，想到了學習這個借口。
“你就騙鬼吧，留的作業那是人能寫完的嗎？有本事我去看看你的作業，真的寫完了？”董媛突然激動起來。
董媛什麽時候這麽咄咄逼人了？
我也激動起來，反問她：“我成績好啊，你考多少名？我考多少名啊？”
“你都不知道王粲說了什麽！”董媛激動地尾音都開始打顫，“她說你爸進過監獄……”
“這跟你也沒關系吧。”我深吸一口氣，打斷她，“這跟你，沒關系，不是嗎？”
董媛似乎沒有意料到我會這t樣說，結結巴巴回：“我，我擔心，你，你沒事吧？”
“我沒事啊。”我回答，“是你越界了。”
“可是，你每次都說沒事。每次，沒事感覺就是最大的事，萬一，”她用手指指了指樓下，那意思是似乎我一想不開就要跳樓一樣。
“董媛，這跟你沒有關系。”我再次重覆。
不要再關心我的事情，我怕，你再關心的話，我會全部都告訴你。我在心裏默默念著，幾乎是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她，希望她不要再問下去。
如果要說的話，從何說起比較好呢？從我怎麽出生？從幼兒園開始就聽到的那些臟言臟語，從從小到大都很難說的那個男人開始。
所以，拜托你不要問了。
“所以，是真的？”董媛看著我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。這恐怕是她第一句就想問的問題，她好奇又害怕。
“是真的。”我回答。
在一片漆黑中，我用力地盯著她的眼睛，用力尋找驚慌害怕，尋找結束這個話題的可能。
她的臉上並沒有我要的表情，反而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滋滋從我心中冒出來。
這奇怪的，我沒有預料到的，不害怕的表情，這是第一次。
“那怎麽辦？我們要怎麽反擊，我們……”董媛問我，“王粲有沒有什麽親戚犯罪的？”
她一本正經地思考讓我忍俊不禁，不知道她到底是太簡單，還是太單純，還是，在掩飾……
“董媛，”我叫住她，“沒事的，馬上就要過年了，馬上就要高考了，馬上這一切都結束了。不用在乎她的。”
“那我們能恢覆正常的樣子嗎？正常地說話，正常地學習，正常地幹所有的事情？嗯？”
她來牽我的手，在那溫暖觸手可及之前，我猛地將手縮進去袖子裏。我知道，那種溫暖，是一旦接觸了，就再也沒有辦法戒掉的毒品。
她的手停頓僵硬，停在我在手邊好一陣，最終收了回去。
“董媛。”我知道，種種暗示，種種逃避，董媛依舊意會不到，看來只能直說了，“我們就再忍忍不行嗎？”
“為什麽要忍，我們有什麽做錯了嗎？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？謠言已經沒了，王粲以後也不會再說了，沒有人會說這些了，而且，你不是說你，你不怕這些謠言嗎？我之前怕打擾你，也想出了辦法，這些辦法也奏效了，為什麽反而你開始……是不是你因為……”董媛麻雀一樣嘰嘰喳喳。
我越聽越煩躁，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在反駁，在解釋，明明不怎麽說話就能解決的事情，明明，高考過後，去了不同的城市念大學之後，想怎麽說話都是可以的，明明不是這麽覆雜的事情，為什麽她一直解釋，為什麽我又是這麽煩躁。
她的話又煩又密，像一張燥熱的網向我蓋了下來，我感覺無處可逃，必須打斷她，讓她閉嘴才行。
“夠了！萬一是真的怎麽辦！”
我脫口而出。
董媛半張著她的嘴，太過於激動指指點點的手停在半空中，半晌問我：“什麽真的？”
我想捂住自己的嘴，但是又怕自己表現得太慌亂，將半升起來的手又放下去。估計董媛應該不會朝著那個方向想吧，反正她剛才胡言亂語說了一堆……
我一口咬定：“你啊，你剛才說什麽了！”
“我，我說什麽了？”
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！”我怕自己顯得不夠堅定，伸手重重地戳了戳她的額頭，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，找不到關鍵點！假作真時真亦假知不知道！”
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，趕緊重重地打了個噴嚏，說：“快走吧，快走吧，凍死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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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哪裏不一樣？”董媛也朝著我吼起來，眼淚在寒風中轉瞬飛散。
“我是叫你保護你自己，沒叫你殺了她！”
“是嗎？可是王粲不是好人……”
好人？這世界上哪裏有好人呢？難道要把惡人都殺了嗎？
我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，捏住董媛的肩膀，“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剛才殺了她，會有什麽後果？你會成為殺人犯！你知道成為殺人犯會怎樣嗎？你會進局子，你會在那個滿是鐵柵欄的地方待上至少三年，三年，你念不了書，上不了大學，出來你就是勞改犯！”一股子熱血上湧，我將亂七八糟地全部噴湧而出。或許是我的激動嚇到董媛，她瞪大眼睛，一動不動看著我。
喉間不知為何腫脹起來，我不由得長吸一口氣，將最後一句話送了出去。
“那樣，你這輩子都完了。”疲憊感猛然襲上我的心頭，我將頭低下來，靠在她身上，想著，那麽，我們這輩子就完了，殺人是不行的啊。
“葉亮不是也死了，陳夏涼還不是什麽事情都沒有。”董媛嘟囔著。
“你是陳夏涼嗎？”我問。
聽到我的話，她整個人都抖了抖，不由得道：“真惡心。”
“不過，”董媛的思路跳脫，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，“你不是不讓我碰你嗎？你碰我幹嘛？”
一時恍惚，我這時候才意識到我一直按著她的肩膀。
我立馬將胳膊抽走，她卻立馬攥緊我的手……
冷風從我們手掌之間鉆過，轉瞬即逝，一點點暖意暈染了掌心。
“這樣我就可以碰你了吧？”她笑嘻嘻地問，聲音軟軟的，朝著我靠近。
……
我心中一空，將手抽了出來，擡頭看向遙遠的夜空。
此時，天空中一顆星星都沒有，只剩下一片漆黑。
“我覺得我們該冷靜一下。”
阿嚏，董媛狠狠地打了個噴嚏，不情願地嘟囔著：“有什麽好冷靜的，說不定待會我還要被叫家長呢。”
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。”我說。
我帶著董媛來到新建的教學樓的樓頂，站在樓頂的角落裏。水泥墻壁擋住了一部分的風，然而依舊凍得我流鼻涕。鋼筋混泥土的地面粗糙，稍微動彈一下就會發出難聽的聲音。
記得以前打完架，奶奶會讓我在冬夜裏凍上一個鐘頭，讓我記住我永遠不能先動手。小時候我不以為然，後來才知道所有人都相信小時候打架長大以後會成為犯罪胚子，後來的我越來越見不得奶奶一頭白發和人道歉，再後來我還發現成績變好之後，老師的偏愛會讓日子好過許多許多。
很久很久以後，就連我自己也記不清楚是什麽時候，我就很少動手了。好像需要動手的場景越來越少了。
“誒，你又拉我。”董媛的聲音輕快，將我從那亂七八糟的沈浮記憶喚醒。
“董媛，以後我們離王粲遠一點吧。”我說，“只要我們離她遠一點，就沒事了。”
“這不像你說的話。”董媛說。
冷風刺骨，我將手貼在水泥墻上，在粗糲的痛感中冷反而成為了一種麻藥，能讓我暫時喘一口氣。
然而又有什麽熱乎的東西摸了過來，或許是因為在外面久了，只是一種冷冷的溫熱。
手在麻木的時候本來應該是感覺不到的，可是那一點點的溫度偏偏被我察覺到，一點點蔓延到我的心上。
這算什麽事情呢？我想不通，對董媛的觸碰為什麽這麽敏感呢？
我將手抽開，想要很強硬地說：“別碰我。”
然而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風吹走了大半音量，還是因為太冷而無法出聲，聲音小得像蚊子。
但是她聽到了，伴隨著切的一聲，她似乎將手縮了回去。
她突然說：“如果不是她，說不定現在你還可以幫我補習功課呢,當然，我不是說我沒有問題，可是，要是沒有她，也許不會這麽嚴重。她今天還說，還說……”
她委屈得好像一個告狀的小孩。
我看著她，很想安慰她，想擁抱她，想說，沒關系，有她我也可以幫你補習功課的……可是，我不能做這種承諾，因為我做不到。
王粲並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我無法控制自己。
突然間我有些後悔，在董媛面前，我所有的準備都是無用的，什麽話，表情都會隨著不知道什麽東西流走。我不應該帶她到這裏來的，我還不如回去給她寫個小紙條來的清醒。
“你快回去上自習課吧，我不回去是因為我作業都寫完了，你這不回去，成績不好又不好好寫作業……”我絞盡腦汁，想到了學習這個借口。
“你就騙鬼吧，留的作業那是人能寫完的嗎？有本事我去看看你的作業，真的寫完了？”董媛突然激動起來。
董媛什麽時候這麽咄咄逼人了？
我也激動起來，反問她：“我成績好啊，你考多少名？我考多少名啊？”
“你都不知道王粲說了什麽！”董媛激動地尾音都開始打顫，“她說你爸進過監獄……”
“這跟你也沒關系吧。”我深吸一口氣，打斷她，“這跟你，沒關系，不是嗎？”
董媛似乎沒有意料到我會這t樣說，結結巴巴回：“我，我擔心，你，你沒事吧？”
“我沒事啊。”我回答，“是你越界了。”
“可是，你每次都說沒事。每次，沒事感覺就是最大的事，萬一，”她用手指指了指樓下，那意思是似乎我一想不開就要跳樓一樣。
“董媛，這跟你沒有關系。”我再次重覆。
不要再關心我的事情，我怕，你再關心的話，我會全部都告訴你。我在心裏默默念著，幾乎是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她，希望她不要再問下去。
如果要說的話，從何說起比較好呢？從我怎麽出生？從幼兒園開始就聽到的那些臟言臟語，從從小到大都很難說的那個男人開始。
所以，拜托你不要問了。
“所以，是真的？”董媛看著我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。這恐怕是她第一句就想問的問題，她好奇又害怕。
“是真的。”我回答。
在一片漆黑中，我用力地盯著她的眼睛，用力尋找驚慌害怕，尋找結束這個話題的可能。
她的臉上並沒有我要的表情，反而一股莫名其妙的喜滋滋從我心中冒出來。
這奇怪的，我沒有預料到的，不害怕的表情，這是第一次。
“那怎麽辦？我們要怎麽反擊，我們……”董媛問我，“王粲有沒有什麽親戚犯罪的？”
她一本正經地思考讓我忍俊不禁，不知道她到底是太簡單，還是太單純，還是，在掩飾……
“董媛，”我叫住她，“沒事的，馬上就要過年了，馬上就要高考了，馬上這一切都結束了。不用在乎她的。”
“那我們能恢覆正常的樣子嗎？正常地說話，正常地學習，正常地幹所有的事情？嗯？”
她來牽我的手，在那溫暖觸手可及之前，我猛地將手縮進去袖子裏。我知道，那種溫暖，是一旦接觸了，就再也沒有辦法戒掉的毒品。
她的手停頓僵硬，停在我在手邊好一陣，最終收了回去。
“董媛。”我知道，種種暗示，種種逃避，董媛依舊意會不到，看來只能直說了，“我們就再忍忍不行嗎？”
“為什麽要忍，我們有什麽做錯了嗎？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？謠言已經沒了，王粲以後也不會再說了，沒有人會說這些了，而且，你不是說你，你不怕這些謠言嗎？我之前怕打擾你，也想出了辦法，這些辦法也奏效了，為什麽反而你開始……是不是你因為……”董媛麻雀一樣嘰嘰喳喳。
我越聽越煩躁，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在反駁，在解釋，明明不怎麽說話就能解決的事情，明明，高考過後，去了不同的城市念大學之後，想怎麽說話都是可以的，明明不是這麽覆雜的事情，為什麽她一直解釋，為什麽我又是這麽煩躁。
她的話又煩又密，像一張燥熱的網向我蓋了下來，我感覺無處可逃，必須打斷她，讓她閉嘴才行。
“夠了！萬一是真的怎麽辦！”
我脫口而出。
董媛半張著她的嘴，太過於激動指指點點的手停在半空中，半晌問我：“什麽真的？”
我想捂住自己的嘴，但是又怕自己表現得太慌亂，將半升起來的手又放下去。估計董媛應該不會朝著那個方向想吧，反正她剛才胡言亂語說了一堆……
我一口咬定：“你啊，你剛才說什麽了！”
“我，我說什麽了？”
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！”我怕自己顯得不夠堅定，伸手重重地戳了戳她的額頭，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，找不到關鍵點！假作真時真亦假知不知道！”
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，趕緊重重地打了個噴嚏，說：“快走吧，快走吧，凍死人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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